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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城行记: 在平遥的雪与时光里触摸岁月
2025-12-29

文/代恩平,摄影/朱守强
雪落平遥的清晨,青砖黛瓦都裹上了一层薄绒,我们一行人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,走进了这座被时光封存的古城。游学的意义,大抵就是从书本的铅字里走出来,让脚下的路去丈量历史的厚度,让眼前的景去还原文字里的鲜活。这趟故城之行,便在平遥古城的雪色中,徐徐拉开了序幕。

最先驻足的是中国镖局博物馆。黑漆的牌匾上,鎏金的字在雪雾里透着古朴的力道,同行的人纷纷站在台阶上合影,羽绒服的蓬松与古建筑的沉郁撞出奇妙的反差。推门而入,仿佛瞬间踏入了晚清的江湖。镖车停在院落中央,木质的车轮裹着铁皮,轮轴上的铜锈凝着岁月的痕迹;墙上挂着的镖旗褪色却依旧挺拔,“昌隆镖局”“同兴公镖局”的字样,让人想起当年镖师们腰悬长刀、喊着镖号走南闯北的模样。馆里的老者指着墙上的镖单讲,旧时镖局不仅是护财,更是护着商路的安稳,一趟镖走下来,要过险山、遇劫匪,靠的是硬功夫,更靠江湖的规矩与情义。我伸手抚过镖车的木栏,冰凉的触感里,似能摸到那些镖师掌心的温度,他们用血肉之躯,撑起了古代商贸的运输脉络,也让“信义”二字,在刀光剑影里扎下了根。

出了镖局,雪势稍歇,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,洒在古城的城墙上。我们沿着青石板路往古城墙走,脚下的石板被积雪融水浸得发亮,坑洼处积着碎雪,像是时光咬出的齿痕。平遥古城墙始建于西周,明洪武年间重筑,六百年的风雨磨平了墙砖的棱角,却磨不掉它的巍峨。拾级而上时,台阶陡峭,砖石的缝隙里还嵌着枯黄的草茎。站在城墙上往远处望,整座古城铺展在眼前,四合院的屋脊连成一片波浪,飞檐翘角顶着积雪,像一群伏在雪地里的飞鸟。同行的伙伴指着远处的角楼说,当年这城墙是抵御外敌的屏障,如今却成了凝望历史的窗口。风从城垛间穿过,带着雪的凉意,恍惚间仿佛听见了古时的更鼓,一声一声,敲在平遥的晨暮里。

下了城墙,便到了平遥县衙。这座保存最完整的古县衙,是明清时期县级政权的缩影。仪门前的石狮子怒目圆睁,朱红的大门半掩,跨进门槛,便是肃穆的公堂。堂前的“明镜高悬”匾额依旧醒目,公案上摆着惊堂木、签筒,两侧的刑具虽已锈迹斑斑,却仍让人感受到旧时司法的威严。解说员说,平遥县衙不仅是断案的地方,更是民生的枢纽,知县在这里理讼、劝农、兴学,一砖一瓦都藏着古代的治理智慧。我站在公堂的廊下,看着庭院里的腊梅顶着雪开得正艳,忽然觉得,所谓历史,从来不是冰冷的遗迹,而是那些曾在这里生活、劳作、坚守的人,留下的鲜活印记。

此行最让人心折的,是日昇昌旧址。作为中国第一家票号,它被称作“现代银行的乡下祖父”。黑漆的大门内,院落层层递进,账房里的算盘还摆在案上,木质的账册柜泛着油光,墙上的楹联“轻重权衡千金日利,中西汇兑一纸风行”,道尽了当年的盛景。讲解员说,日昇昌首创的“票号汇兑”,打破了现银运输的桎梏,让晋商的足迹踏遍大江南北。我们站在刻着“日昇昌旧址”的石碑前合影,石碑的汉白玉被岁月磨得温润,红色的字迹却依旧鲜明。从镖局的“走镖”到票号的“汇通天下”,晋商的智慧与胆识,就这样在平遥的院落里,沉淀成了不朽的传奇。

游学的路上,还路过了抚宁服务区。从古城的古朴到现代服务区的便捷,这种时空的切换,更让人感慨时代的变迁。服务区的红砖建筑旁,人们裹着厚外套匆匆走过,便利店的灯光暖融融的,与平遥古城的雪色形成了有趣的对照。其实历史从不是孤立的片段,它像一条河,从过去流到现在,又奔向未来。我们在平遥触摸的古物,见证的故事,终究会化作当下的养分,让我们更懂得脚下的土地,更理解岁月的重量。

返程时,雪又下了起来,平遥古城的轮廓在雪雾里渐渐模糊。但那些镖局的镖旗、城墙的砖石、县衙的公案、票号的账册,却在脑海里愈发清晰。游学之旅,不是简单的“逛故城”,而是让自己成为历史的旁观者,也成为文化的传承者。平遥的雪,落了千年,落在青砖上,落在我们的肩头,也落在心里——它让我们知道,那些沉睡的历史,从未真正远去,只要有人去探寻、去感悟,它们便会在时光里,永远鲜活。

2025年12月14日
